瑞錦莊重新開張五天了，全京城都知道了，但是生意不溫不火。

姜綺羅很樂觀，有人來買布就是好事。她對姜家的布料有信心，只要營業一陣子，口碑自然豎起來。

不過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紅綢鎮源源不斷送來好布的基礎上，所以姜綺羅要快些回去。

“車子來了！涵兒，把你的行李收拾好，咱們吃過飯就出發！”姜綺羅對涵兒喊了一聲。

涵兒正在書房裏溫書，聽到姜綺羅的話響亮地回答了一聲，然後把手裏的書放到一個小書箱裏，背起小書箱往院子外走。他對廚房裏的姜綺羅說：“娘親，我自己把書箱送到車上，你就不用辛苦啦！”

姜綺羅正忙著準備幹糧，有些脫不開身，只在門邊對他豎起大拇指：“涵兒真厲害！”

姜涵得到誇讚，得意地笑起來，腳步輕快地像踩著雲彩。

一切都很正常，姜綺羅聽到他推開門的聲音，也聽到了車夫和他打招呼。然後，她聽到了涵兒的一聲驚叫。

姜綺羅手裏的碗“啪”地摔碎，她沖出門去，心裏又浮現起在田莊那次涵兒遭遇綁架的事情。

姜綺羅啊姜綺羅，你怎麽會讓涵兒獨自出門？就算只是在門口站一站也不行！如果涵兒遇到了什麽事，她真的會恨不得死掉！

“涵兒！”姜綺羅幾乎是在哭著喊涵兒的名字。如果不是要找涵兒，她現在或許已經暈倒了。

“娘親？你怎麽哭了？”姜涵站在路邊，詫異地看著姜綺羅。他跑過來，伸長手臂，要給姜綺羅擦眼淚。姜綺羅一把抱住他，問道：“我的好涵兒，你嚇壞我了！”

她冷靜下來，上上下下摸了涵兒一遍，確認他完好無損，心裏松了一口氣，問道：“你剛剛在叫什麽？”

涵兒睜大眼睛：“沒事啊，只是我忘了給書箱上鎖，剛剛放上車時，箱子忽然開了，書本掉了一地。”

原來就是這麽大點事，姜綺羅覺得自己有點杯弓蛇影。

姜涵又說道：“那位好心的先生幫我收拾來著，我還沒有謝謝他呢。”說完，他拉起姜綺羅的手，帶他繞到馬車後。

車後站著一個白衣書生，衣服毫無紋飾，然而姜綺羅看得出用料非常考究。書生十分清瘦，容貌俊朗然而面色蒼白，像是一位多病的詩人。他像是一截枯木，一潭死水，沒有半分生氣，唯有一雙眼睛在看到姜涵和姜綺羅時猛地爆發出熱烈的光。

姜涵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：“多謝先生幫忙。剛剛沖撞了先生，學生還沒有賠不是。”原來剛剛書本掉落時他一時吃驚，往後一退，不防背後有個人走過，正是這位好心人。

“你叫涵兒？”白衣書生低頭問他，聲音溫和友善，讓人很容易生出好感，只是他的聲音莫名有些顫動，雖然他在極力掩飾，卻還是暴露了心中的激動。

“是！我叫姜涵！謝謝先生幫忙！”姜涵對書生再度鞠躬，道歉與感激都已說過，他已經沒有什麽要對好心書生說，但是他對這個人有很強的親近感，居然不舍得就這樣離去。

姜綺羅拉起涵兒的手，也向書生行禮：“我家孩子年紀小，做事不仔細，給您添麻煩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白衣書生的目光定在姜綺羅臉上，嘴唇翕動著，除了一個“你”字什麽也說不出了。

“我？”姜綺羅被看得很尷尬，不過她和姜涵一樣，對這個過路的書生心生好感，所以並不覺得被冒犯。

“你叫什麽？”書生緊緊地盯著她。

姜綺羅自覺在京城多少是個名人，也沒有一般女子那種保密閨名的想法，便痛快地回道：“小女名叫姜綺羅，現在是瑞錦莊的掌櫃。”

“姜綺羅……姜綺羅……原來你叫姜綺羅！”白衣書生的眼中幾乎落下淚來，他清瘦的身軀微微搖晃，隨時可能被秋風吹倒。

姜綺羅雖然覺得莫名其妙，但還是更擔心這弱不禁風的書生：“這位先生，您沒事吧？”又吩咐道：“涵兒，回去取一碗水來！”

姜涵答應了一聲，但是正要走時，感到有人拉住了他：“涵兒，不要走！讓我好好看看你！”

姜涵這下覺得不自在了，感覺抱住姜綺羅的手臂：“娘親，他……”

姜綺羅溫柔而不失堅決地拿開了書生的手，說道：“我家孩子膽小，請先生別嚇他。”

姜涵趁著這個空隙趕緊溜掉，他拿了水，但是不敢再來，只是躲在門板後探頭。那白衣書生的目光片刻不離開他，見他在門後，還想跟過去，不過被姜綺羅伸手攔住了。

姜綺羅擋在書生面前：“先生似乎對涵兒很感興趣啊！不過他怕生，請先生別太靠近。”

書生慢慢收回了目光，轉而端詳姜綺羅的臉：“你的樣子，一點也沒有變啊……和我們在紅蓮觀相見時一樣！”

“紅蓮……什麽？”姜綺羅迷惑了片刻，忽然心中驚起一個炸雷。眼前這個人，莫非是……

書生伸手撫上她的臉頰，患者無限憐惜說道：“我不知道原來你叫姜綺羅，也不知道你有了孩子……這幾年，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！”

姜綺羅觸電一般地拂開了他的手，滿是戒備地往後退去。她用力搖頭：“我不明白先生的話，也沒有見過先生。我家中還有事，先回去了！告辭！”

她要走，白衣書生搶至她身前，臉上是悲愴欲死的神色：“你不記得我了？念念，你看著我，我是……”

“梁公子？我讓你在巷口等我，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？”遠處傳來戲謔的聲音，越九霄悠閑地走來，朝白衣書生打了個招呼。

他玩笑著搭上書生的肩，也不管對方如何抗爭，生生地把他往巷子外面拖去。霎時間，巷子外面沖進來許多勁裝武士，手裏的刀刃都指向越九霄。

“別呀，梁公子，咱們老相識，去茶樓說說話還要這麽大動靜嗎？讓你的人退下。”

白衣書生遲疑片刻，揮了下手，那些武士又瞬間不見了。

越九霄帶走了書生，臨走時對姜綺羅做了個手勢——快走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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